廖锦文：君子比德于玉

“好玉不雕”，这是玉雕工艺大师廖锦文的心得。他跟我说起他集二十年经验之谈的时候，眼睛透出聪慧与真诚。

我理解他说的不雕，并非保留一块璞玉原生态的样貌，而是做大摆件时，要尽可能发现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功用”。比如一块玉石，黄翡略带杂色，槽皮有些粗糙，当然材质说不上精品，但廖锦文把它雕成一件蓑衣，仿佛天工造物，几可乱真。而敢于把名贵的玉石做成农民雨天出门耕种披在身上的蓑衣，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所穿之物，而非寓意发财赐福的行活，这让我对廖锦文刮目相看。他把玉雕摆件当成艺术，而不仅仅是商品。

廖锦文的得意之作，是一只茶油鸡。茶油鸡是四会最有名的美食，跟白切鸡不同，它用野山茶油烹制，茶油富含不饱和脂肪酸，不含胆固醇，是“绿色”植物油，一口咬下去，鸡肉连皮带骨渗出茶油的鲜香，入口嫩滑，余味无穷。当然廖锦文的油茶鸡无法食用，这是他用从缅甸翡翠矿区精选的黄翡原石反复琢磨，雕刻出来的“镇家宝”，活脱脱一只油光水亮的香喷喷的烧鸡，获过第12届中国艺术博览会金奖。这让我想起台北故宫

博物院的石头“红烧肉”，那块石头是天然的，廖锦文的茶油鸡则是巧夺天工。他跟我说，有人出过大价钱，他不会卖，将来自个“百年”以后，献给国家。

孔子在《礼记・聘义》中说：“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可见制玉者，德行同样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德”不仅寄托着社会责任，还被赋予了某种人生境界和美学理想。现实生活中许多普通消费者，并不识玉，就算能分辨A货B货，但一块美玉到底价值一万还是十万，谁也说不清楚。在广东肇庆市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举办的道德模范评选表彰活动中，廖锦文被授予“诚实守信模范”称号，肇庆辖两区两市四县和一个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户籍人口391万8千多人，能获此荣誉实属不易，是对他店大不欺客的高度肯定。

在一个画家、书法家都宣称自己是艺术家却把书画只当商品出售的时代，玉雕这个本来商贾属性就很强的行业，更难脱俗。廖锦文就在给白描老师的信中说：玉器产业在维系创作与发展创意方面始终脱离不了对资金的依赖，这便决定了在商业化的市场中去追逐消费者的品位，而只能无奈地让那些属于自己风格和体现时代特色的作品似昙花般一现。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守护了心中的女神，一直在创作中融入探索精神和现代观念，他的《温馨一生》，精心雕琢了一条围巾，挂在一截枯树上，让人联想到生命相伴终生的美好意蕴，这大型摆件被一个台湾政要看中，他却舍不得出手，最后省里有关部门给他电话，说这玉雕象征两岸同胞的情意，他才忍痛割爱。

而今四会玉器从业人员不下10万，因为玉器市场而发展起来的饮食、交通、酒店等衍生服务行业人数难以统计，长发异装的廖锦文是其中充满艺术细胞的另类。而四会在中国的小城也是一个异类，一家集体企业玉器厂，改革开放之初倒闭了，此事要是发生在别处，不外乎多了几十个呼天抢地的下岗工人罢了。他们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开枝散叶，各自办起了家庭作坊，筑巢引凤，二十年间，形成了中国最大的玉器市场之一。前几年我在年云南瑞丽，那里是通向缅甸翡翠矿区的关口，可做玉生意的老板都说，我们的产品都是到广东去加工的，那边工艺好。他山之石，岭南攻玉，呜呼。